摔倒。顾妙灵连忙扶住她,就要去包扎她的伤口。
“别包。”江捷推开她的手,声音虚弱却急促,“把徐威叫进来。”
徐威冲进帐内,看到宋还旌面色好转,刚要惊喜呼喊,却被江捷打断。
“把那些中了睡尸毒、还没断气的士兵,都抬过来。”江捷命令道,“快!”
徐威震惊地看着她还在滴血的手腕:“夫人,您这是……”
“我的血里有药。快点……”
江捷脸色苍白如纸,眼神却清亮得吓人。她不用人搀扶,强撑着站起来。
伤兵被一个个抬入偏帐。
江捷拖着虚弱的身体,走到一个个担架前。她将自己的手腕悬在水碗之上,让鲜血滴入水中稀释。对于这些普通士兵,不需要像救宋还旌那样用精纯的原血,只需这稀释后的药血冲开一点生机,剩下的便能靠他们自己挺过来。
一个,两个,十个……
随着救的人越来越多,江捷的血流得越来越慢,身体越来越冷。
顾妙灵终于忍不住,冲上去强行按住她的伤口,泪水夺眶而出:“够了!江捷,够了!再流你就干了!”
江捷倒在顾妙灵怀里,看着满帐篷死里逃生、呼吸逐渐平稳的士兵。
黑盾已经答应了议和。
宋还旌醒来后,也会看到那份和约。
这场仗,打不起来了。
这些人活下来,不再是为了杀戮,而是为了回家。
她闭了闭眼,脸上只有纯粹的、完成使命后的安宁。
“带我走吧。”
江捷轻声说,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:
“我想……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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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。
一辆不起眼的马车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宸军营,向着南方疾驰而去。
车厢里,江捷躺在厚厚的软垫上,身上盖着叁层棉被,却依然止不住地发抖。她的生命力随着那些血液的流逝而枯竭,体内的寒毒失去了压制,开始全面反扑。
五日后。
她们避开了所有的关卡,回到了平江城。
依旧是那扇侧门,依旧是那盏昏黄的灯笼。
标王和蓝夏似乎早有预感,一直等候在门内。当顾妙灵背着轻得像一片枯叶的江捷走进门时,蓝夏没有哭出声,只是死死咬着手背,不想让女儿听到哭声难过。
江捷还是住在自己的房间里。
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。窗台上放着她小时候用树叶编的青鸟,书架上摆着她看过的医书。
她躺在床上,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。
标王和蓝夏守在床边,握着她冰凉的手。
顾妙灵和小七坐在脚踏上,皆是双眼通红,一言不发。
连青禾也来了,他站在一旁,眼眶发热,目中全是泪水。
“阿爸,阿妈……”
江捷费力地睁开眼,看着头顶熟悉的帐幔,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。
“怎么了?”蓝夏凑近她,轻声问。
“我想……看看家里的那棵树。”
那是标王为她取名“森冠”的树,是她幼时最爱攀爬的地方。
标王红着眼眶,一把将女儿抱起,就像她小时候那样,稳稳地抱在怀里,走出了房门。
院子里,春意正浓。那棵大树郁郁葱葱,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。
江捷靠在父亲的怀里,看着那高高的树冠,透过枝叶的缝隙,她仿佛看到了一只青色的蝴蝶,正扇动着翅膀,飞向湛蓝的天空。
她感觉不到痛了,也感觉不到冷了。
“阿爸阿妈……”
“看,起风了……”
她喃喃低语,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,声音越来越轻,最后化作了一声满足的叹息。
放在标王肩膀上的手,无力地垂落下来。
风过树梢,叶落无声。
生不负辰,死得其所。
在这个春日的午后,江边那阵迅捷的风,终于停下了脚步,在故土的怀抱里,永远地睡去了。

